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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面不批顶硬挖 私弄炸药爆顽石
字体大小: 发布日期: 2010-05-24 05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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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吃饭都成问题,哪里有那么多力气来修水利。很多农民写信告状到省里。林若当时也承受了很大压力,但是他坚持要搞:“不然东莞没希望。”

男子拿着钢锤赤膊上阵,穿着用尿素袋制成的短裤,屁股上写着“××元一斤”,忆当年,71岁的黄锦涛不禁笑出声,“每天起码有1万村民帮忙开凿,一天3班24小时轮流上阵。”

很多人说,东莞是块风水宝地,台风都很少光顾。事实上,新中国成立初期,东莞几乎每年都有水患旱灾,损失严重。

51年前,1.3万民工如“愚公”般,一锄锄地挖、一箕箕地担、一扦扦地撬,长19.5公里、底宽20米的运河终于横跨东莞。1957年冬-1958年,莞邑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农田水利建设高潮。

在缺乏人力物力和技术的上世纪50年代,这个勇敢的开拓为后来的运河加长加固工程奠定了基础。

借此机会,我们记录弥留的记忆,向曾参与水利建设的老运河人,致敬!

寒溪水涝莞城行船

上世纪50年代的东莞,每年一小雨,三年一大雨,人们总结为13579单年大水灾。

莞城人口最密集,雨季来临时,各家各户常要站在水中煮饭。住北正街的张况如果要去市桥买菜,得找两块木门板绑在一起,坐上面手拿竹子,一撑一撑地划过去,“马路能行船”。

晚上担心水会漫过床沿,在上面再叠加一张,这样的“床上床”许多老莞人至今难忘。1953年的那次“发大水”,北隅管生产的干部祁黄银到处动员抢险,“走大水啦!”举家老小便逃往地势较高的高第街(现莞城区政府附近)。

人头涌涌,晚上大家只能睡在空地上,干部则不断检查房子内还有没有人,“到处是鱼没空抓”。水退去,莞城的泥房倒了一半。

在寒溪片区,横沥村头村的谭锦嫦一家六口只剩下4两米。围满了房子的木薯因来不及搬走,浸水后发霉变黑。“只好把它晒干后磨成粉吃。”托加拿大的亲戚寄回一些硬饼、冰糖、面等。

《东莞水利志》记载,1953年东江大水,全县淹浸田地20.96万亩,倒塌房屋3704间,受灾人口12.39万人,死亡12人。

“刚解放三年,土改刚结束,本来人分到地争到吃,管得好好的,一场水灾全没了。”东莞县委决定,把水利作为第一要务。10月,省水利厅调来技术干部姚启荣等6人。

1953-1955年,东莞建设的主题是复堤堵口。“那几年的干部,只做三件事:防洪抢险,生产救灾,征收干粮。”1953年1月,张如任建设科科长(包括农林水、通信、交通等)。

1953年6月,邝耀水被调到东莞县防汛指挥部当负责人,他接到的任务是:一定要在惊蛰之前封住东江水、筑好围,让农民插下头造。“要不然,30万亩田没得收,这占了全县农田的三分之一。”邝耀水回忆道,当时东莞400万税收,起码三分之一是用来投资水利。

1955年6月29日,县水利科开会布置水利普查工作,制定水利规划。张如、邝耀水以及技术人员认为,东江水虽然年年涨,但主力应该转移到排涝和蓄水抗旱。

张如拍板后,以邝耀水为领队成立了勘察组。测量工作1955年开始。

勘察队发现,解决寒溪涝区的办法是要新建一条河把寒溪水和东江河分流。经测量发现,峡口和厚街白马的高程相差4米。“把寒溪水引到厚街排清,既不用出东江又不用养在寒溪涝区里。”“呢个办法得哦!”另外,在上游加筑几个水塘、水库,既可以蓄水滞洪又可以灌溉。

后来,这个“设想”逐渐变成了运河。

省里不批县委拍板

1957年3、4月份,初步测量完成后,地委书记马佇来莞检查工作(当时东莞属于惠阳地区),张如(1955年3月,县委撤销建设科,成立水利科,张如任科长)和邝耀水汇报了这个方案。马佇听后非常赞同“今年要施工,明年生效。”

邝耀水瞪大了眼睛,这还只是个初步设想!不料地委书记表态后,县委书记古天佑和张如也马上拍板“好,今年一定要搞。”

“规划、测量、设计,三个步骤未完成就说要施工?!”管技术的姚启荣深知技术不能马虎。但张如对他们说,日夜也要把规划赶出来上报。

于是,他们马上展开了两个月的测量设计。

从东城峡口开始到莞城,基本都是鱼塘。当时测量工具有限,测工用一支削尖的铁笔竖下去,大概估计淤泥的高度。虽然一路测去都是红石,但他们也不担心,“在现有的鱼塘基础上再往河底挖1.5米而已,最多50厘米高的石头,没问题!”

初步方案出来后,县委叫邝耀水报送省水电厅批准。这是一个耗资200万元的大工程。

省水电厅工程处称规划不符合程序,不批。“设计根据什么,历史的水文资料怎样?上面三个水库能否蓄洪,要同时报资料。”

邝耀水找厅长说情,“明年做不行吗?”“地委书记马佇说一定要今年做,县委也表态了。我们边测量边设计边施工,陆续上报补行吗?”“不行,这个大工程起码关乎8万人的生命财产(当时莞城有8万人)。”

方案显示,东莞一方面要挖运河,一方面要把挖出来的土筑东莞大围,建好后一河两岸,山清水秀。但省水电厅认为资料不全,不能轻易承担责任。

“挖运河是通过3年的勘察、调查,研究天时地利和当地民情后才做出的决定”。邝耀水说。

早在1956年5月5日,水利部副部长钱正英带领两名苏联专家到石龙视察东江。从邝耀水向钱正英的汇报中,能看出勘察组那时已有解决方案。

东莞95万亩农田,受到洪水威胁的30万亩;旱灾25万亩(山乡片);内涝积水的20万亩;受咸水潮水威胁的10万亩。

“水旱咸涝潮五种灾害都齐全!你们小小一个县那么复杂?”钱部长惊叹,“怎么处理?”

“如果不做运河,东江水涨,下大雨排不出东江河,东莞定会成泽国。”邝耀水表示,除了运河外,要把水引到长安出口,待低潮时全部排走。第二,在内涝区筑围,保证田可以耕;第三在上游筑几个大水库:黄牛布水库、松木山水库、同沙水库。一方面截了黄沙水(同沙水库),大耳皮水(松山湖),马庙水(黄江水),且塘厦水(即石马河)不进寒溪。另一方面水库(几万平方米的集雨面积)能起蓄水滞洪作用,等雨停后再慢慢流下。“这就是,涝蓄结合,旱涝一同解决。”

省水电厅不批,马佇说“县委负责。”县委商量后,“好,我们负责,开工!”这种拍心口的决心并不是马虎儿戏。

全民抡锤撬砸石头

1957年10月,县委第一书记林若在莞中礼堂向水利干部作动员报告,全面掀起兴修水利高潮。11月,“东莞大围工程指挥部”成立,县长袁卫民任指挥,副县长张如、县委陈新任副指挥。

邝耀水和姚启荣估计,鱼塘下最多五六十厘米高的石头,即20万立方石。然而,抽干鱼塘后才发现,鱼塘下还要挖一米石头!

问题大了!由于红粉石偏软没有纹理,用普通炸药效果不大。只能动员人来撬、砸。邝耀水找广州支援了一两吨的百炼钢(碳素钢),县委把打铁打炉的人集中起来,每个工区设一个炉,钢被撬钝磨平时马上再炼。

在工地上,出现了这样一幕情景:县长袁卫民拿大锤,副县长张如扶着铁笔,一天的工作就是砸石头。手变得肿肿的。

“我也报名!”农民见到连县长都出马了,纷纷踊跃报名。随着“咚咚咚”的声音,全面开挖正式开始了。

据记载,12月13日,运河工程正式开工,1.3万民工上阵。

男子拿着钢锤赤膊上阵,穿着用尿素袋制成的短裤,屁股上写着“××元一斤”,忆当年,71岁的黄锦涛不禁笑出声。“每天起码有1万村民帮忙开凿,一天3班24小时轮流上阵。”

邝耀水介绍,运河200万的工程费用,100万买建筑器材,100万人工费则要人民自己负担,大家做的都是义务工。

市政协原副主席黄发回忆称,当时东莞大修水利,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举手赞成。当时吃饭都成问题,哪里有那么多力气来修水利。很多农民写信告状到省里。林若当时也承受了很大压力,但是他坚持要搞“不然东莞没希望。”

在运河开挖过程中,东莞还多了一份《工地快报》。

负责宣传工作的岑诒立每日都要收集将工地的英雄人物,进度较快的公社机关等。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年万江石美推广车子化的事迹。当时,石美人用一个轮子,几块烂木头或床板制成了“鸡公车”,提高了工作效率,“一开始一两部,后来发展到20多部,其他工区也纷纷学习,这叫做技术革新。”

炸药不够想办法弄

红粉石难啃,抡钢锤也不行了,县委想到自制炸药。

1953年进建设科的黎浩权是东莞大围指挥部的办公室主任,他和另一同事被派到广州找华南理工的教授,用1个月学习炸药的速成方法--在化肥里提炼出的硝酸铵结晶制成黄色炸药。

“当时我们专门设立了东莞工程指挥部化工厂,在北门水闸处,有20个人。”黎浩权表示,最先尝试过黑色炸药(鞭炮药),但一沾水就没用,黄色炸药不仅可以在水中用,而且安全。为此,他们先后两次到香港买了近百吨化肥。

同时,张如让邝耀水去广州找省委农村工作部帮忙,从军区要来2箱(2000个)雷管。

邝耀水为了早点赶回,就在清远找了部单车,抱着两箱雷管坐在车尾,一直到广州(省渡口),船家要帮忙存放物品,邝耀水拒绝了,晚上,他用两箱雷管当枕头。

到了东莞,县长袁卫民去接邝耀水,“怎么不找专车?”“没有专车。”袁卫民一言不发,回到指挥部找他谈话:“如果两箱雷管炸掉,船上的200人怎么办?估计10条船都会沉掉。”邝耀水事后回忆时,也佩服自己的“大胆”,但当时已管不了那么多。

炸到最后,雷管也不够了。此时,离1958年5月1日的通水时间,仅一个半月。

邝耀水又去找省委农村工作部,看军队能否支援黄色炸药。“这种最高级的炸药,部队有也不会给。”有关领导说。“我从香港进口”,邝耀水知道香港的黄色炸药只供给渔民做水下作业,可以以商人的身份弄进来。“我不用去香港,只要求在宝安沙头角海关放行。”

省委农村工作部和省公安厅商量后,写了准许邝耀水在沙头角进口400斤炸药的“通行证”。最后,邝耀水花了5000元港币,通知香港的地下工作人员帮他运了200公斤配上雷管的黄色炸药。(一个2两重的炮,相当于2000公斤的土炸药。)

炸药一个不剩。5月1日,心急如焚的袁卫民站在运河边上看,十个雷管把石头炸得飞上天,他也差点被炸到。时至今日,袁卫民忆起此事时,还写信给邝耀水,让邝寄些资料让他写下当年的开挖运河经历。

运河通水稻谷增收

1958年5月1日,东莞运河通水,起自东城峡口,经莞城至石鼓流入东江南支流。

“运河水,长又长/运河两岸稻米香/芭蕉甘蔗甜又大/荔枝菠萝满山岗……”1959年,东莞成立了民工团,在国庆十周年的文艺晚会上,第一个节目便是这首《运河颂》。

通过上世纪50年代的水利建设,东莞逐渐实现了水稻单造改双造。但是,莞城运河仅仅是个开始。第二期东江引水工程1970年1月动工,以运河和沙田引淡渠为基础,上伸下延连接而成,全长102公里环抱半个东莞。第三期是1975年运河扩建工程,河底扩宽至35米。

从1953年到1958年运河通水期间,邝耀水5年春节没回家。“修运河,筑东莞大围,虽然累,但满足感无法用语言表述。”有一次,桥头工地出现突发问题,邝耀水骑了一晚的车赶去,处理后,再从桥头骑到麻涌,“去到正好开闸放水,百姓都很高兴,原来只收300斤谷,堤围做好后能收600斤!”

“东莞的富裕,与林若的治水分不开。”旅游局退休干部卢涛说。岑诒立称林若同志是“焦裕禄式的人”,重民生,每次会议必提水利和绿化,为了水利工作,还把当时县里仅有的一部吉普车卖掉。“踩部烂单车,挎个包,出发巡工地。”

1958年5月,松木山水库兴建。在林若的指挥下,1958年群众性造林,成了当时的特色。植树向荒山进军,东莞著名的黄旗山就是当年植树种出来的。

口述60年

1959大水灾一周不敢睡

讲述者:袁卫民,84岁,1957年任东莞县县长,“东莞大围工程指挥部”总指挥

(上世纪)整个50年代,东莞没有哪一年没有灾害,不是水灾就是旱灾。很多堤围,洪水一来就崩溃了,有些房屋被淹冲垮,要用船去救人。每次水灾,都要重建房屋。

最严重是1959年那次水灾,全东莞只有四条堤围没有崩塌:挂影洲堤围(现在属于石碣镇内),石龙围,桥头围和刚筑好的东莞大堤(水已过堤面)。我就负责挂影洲堤围,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睡觉。县委第一书记林若也亲临前线指挥。

只要堤围的泥土不被水冲出来,堤围就不会崩塌。一看见漏水,有泥土被冲出来,孔越来越大,这就是农民说的“牛皮胀”,我们就要马上处理。白蚁洞更恐怖,由于建筑堤围时一些树头树根没有处理好,时间长了,白蚁把木头蛀空,堤围的一部分是空的,水一渗慢慢就会塌。只能让人跳下去,把白蚁洞附近那些淤泥挖上来,用竹筐装着传上去,然后再填上沙石、沙包,十分危险。有些堤围塌了要打桩,先在堤围塌下去的地方围一圈,然后填上沙包等。农民叫这个“燕子窝”。

连续一个星期我不敢松懈,没睡过觉,直到水退了那天,我打电话给林若汇报工作(指挥部在石龙),一边打一边打瞌睡。后来我也不敢睡很久,有一点休息就够了,担心再有危险。

原载于《南方都市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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